继续连载《连平州志》第九卷的3篇艺文——《修岩坡路碑记》,上坪古坑人谢呈茂的《重修三多桥记》,易永兑的《捐修葫芦峒山路序》,主题是修桥修路。若州志晚编几年,进士颜希圣于乾隆三年写的《步云桥碑记》应该也会摘录。
《修岩坡路碑记》(作者:佚名)
丙子(崇正九年[1636年])春,粤大饥,连平为甚。维时州制甫设,仓廪未备,民不聊生,几于易子而食。我公祖牟侯痛若切体,捐赀赈恤日亦不足。廼上书制府,奉两广军门熊公文灿、赣南军门潘公曾浤,各捐金糴谷以赈。檄下公跃然喜曰:“是可以活吾民矣!”冒暑冲岚,虽荒陬穷谷,褁粮而入马足偏焉。自密溪历粗石坑登峻岭,徒走猿攀,挥汗如雨。徙倚而上为岩坡嘴,仰扪霄汉,俯眺星辰,千峰万壑奔走而环拱于州,依依朝宗焉。公廼喟然叹曰:“伟哉山河之雄壮,信天造非人力也!”
凡地脉深厚者,其结构必奇;形势至大者,其发福最远。繇来都会大率类此,稽州治龙脉发自韶石,或迅如奔虹,或怪如海市,或峭如玉京金阙,或峻如瓊楼贝子,层峦叠嶂,莫可方物,又何怪乎鸟道崎岖,一线往来而艰于步履也。在昔荒草寇x丛生,居者惟恐其不险,今兹底定万姓咸归;行者惟恐其不平,要以险者峻峰不改。而平者人心归正,则险者自险,而平者固无妨于平也,视蜀道五丁之凿逈以异矣。
公乃首捐俸金,进青衿谢氏而语之,谢生讳明时,雅有庭训,子若孙咸餼于公。其族人谢功辈亦彬彬尚义,各捐赀争奋而总,以明时董其役,纠匠闢土采石,成路几千有余丈。曾日月之几何,而乡之险阻艰难猿驚虎慄者,已不可复识矣。功竣郡士大夫耆老共记其事,颂曰:“天作高山,我公荒之。险道云连,我公康之。薪槱棫朴,公誉髦之。周道如砥,我民便之。高山景行,共率由之。我公之德,百世以之。公字子咸,讳应受,贵州安顺府筑竹(贵筑县)人。
连平元善镇密溪村的“茶步桥”,是原连平至陂头古道的必经之桥
照牛排考古注:此碑记意在弘扬连平首任知州牟应受(?-1639年)的善举,作者失考。明末设立连平州的第三年闹饥荒,百姓饿的快要人吃人了,新州府还没粮仓无粮可放,捐的钱杯水车薪,知州牟应受只好向上级呈请赈济,获批后热天运粮到连平密溪车马难行。嗣后牟守与陂头乡贤谢明时、谢功各捐几十两银修建了约十公里长的岩坡路,使天堑变通途。由于顺治年间有土匪沿此路劫掠,密溪人被迫毁掉此路,之后又由赖天赋、谢上琮、谢敏道、谢君仁等人先后捐资重修,详见《连平州志·津梁》。
在《连平州志·津梁》里,岩坡路记作“岩陂路”,据云茂叔说,这条路是由水洋洞电站上,经粗石坑(非连平,另有一个大埠粗石坑)而到增坝曲塘村的古道,中间有一个庙。密溪再过猴哥看井,再到水洋洞口河对面(老公路能看到对面古石街路)。以前我们走路过陂头就是走这条路的(我有走过),连平过陂头老公路是——密溪-水洋洞-山顶-嶂背-曲塘-寨下-牛岭水-……陂头。曲塘下山是增坝,曲塘属增坝村的。另据谢老师和石龙大哥回忆,从曲塘到增坝段有很多悬崖,在曲塘坐陂头班车,或者韶关到五华的车可以回连平。
《重修三多桥记》(作者:谢呈茂 [生员])
尝谓桥梁之建,所以补坤维之缺而通道路之穷,故徒杠舆梁载在王令重且亟矣。吾乡古坑三多桥为粤虔要道,行旅往来之区,其深涧幽溪虽非滟滪瞿塘,而春流暴涨不异桃花瓠子。先叔祖启元宏愿济时,鸠工架石以便行客,奈年久颓废,故址荡然,悬崖数尺,依旧激石鸣湍,断岸一湾,甚至泥塗莫辨,行道之人靡不心测。
予因有感,引为己任,捐赀造石为梁,告厥功成。自今以后,水向碧玉环中,人行苍龙背上庶乎,旅而来者有利便之乐,旅而往者无履险之尤矣!然区区之心务在经久不废,因援笔直书勒之正珉,以示吾子孙勉继厥志焉尔。
连平上坪镇古坑村大拱桥,俗称“五里三拱桥”之第一拱桥,不知是否为三多桥
照牛排考古注:谢呈茂(1641-1705年)是复培公第三子,上坪古坑人,字尔臣,州庠生。老成练达,乐于仗义。康熙丁丑岁(1697年)饥,仔肩赈粥,乡里赖之。古坑三多桥最初由谢启元创建,后因年久失修而荡然无存,每到春汛时广东与江西之间的通行很不方便。谢呈茂见此恻然,于康熙四十年(1701年)捐修三多桥,呈茂公写这篇记文是希望子孙后代继续维护这座桥。详见《连平州志·善行》。
《连平州志》卷之九:谢呈茂 《重修三多桥记》
《捐修葫芦峒山路序》(作者:署州牧 易永兊 [举人] 照牛排考古 www.ZhaoNiuPai.com/KaoGu)
尝谓圣王之治本乎人心,补救之宜归于仁孝,所以守土长民宏宣化理,要在去偏颇而即坦平,锄倾邪而予安全,虽道路之微亦可以见经画焉。《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而时儆记营室土功之始,《周礼》载司空视塗之令,是因时以立政,命官以专职,岂非群情之所同趋?而顺以导之一心之所慨念,而推以成之者哉。
予以菲材谬膺简命,因得来署是邦,惟务镇静不扰,俾民遵守步趋,不敢上负圣天子異数之荣,内辱庭训成名之思。适季秋以公事往银梅,取道上溜,历下溜入葫芦峒。延亘四十里峭壁摩天,山从面起,烟岚翠霭应接不暇,顾瞻仆役喘汗拳曲趦趄不前,如蠏登木进寸退尺。往来负戴顿踬坷坎,盘旋隐见如蚁附磨东起西落,寒风不爽冷气转热,当夫三伏炎蒸铄石流金,其苦更何如耶?
予时策杖冲林莾,而捎乌鹊跨巉岩而履,虎豹凛凛乎恐坠恐矢,喟然以先人遗体,奈何秉此危险乎?既思组绶在腰,莫非民事,焉得怀宴安而漠视民艰也。遂叱驭前驱,小憇树间,忽闻谷口硁硁琢斧声,问之乃里老刘天锡,矢志通道率作伊始,不禁咨嗟叹息实获我心。归署邀同官绅士爰谘爰谋,咸乐将伯相与列名书赀,图成厥美即选吉鸠徒、具畚挶备餱粮,毕集于庭戒之日,往即尔庸毋怠毋荒,相其阴阴阳,审其势榛者启之,梗者拨之,水者矶之,石者凿之,突者削之,窪者筑之,以臻乐途,无忘予命。
夫天锡一乡之善尚力肩斯任,矧予有守土理人之责。时值营室二功之候,国有除道成梁之经,宁不顺群情之所同趋,推一心之所慨念,躬亲视涂以尽师牧之义也哉!于是三冬子来,不日告成,熙熙攘攘踏云雾而步青天,行歌唱答辐辏如流,就坦平安全之境,免乘危坠失之虞,岂惟荡荡大路,庶几王政之一端,即凡欣然于捐囊解橐者亦皆仁人孝子之徒也。是为序。
照牛排考古注:易知州的这篇序看着太费劲了,字基本上都认识,但连在一块就不知道啥意思了。两三百年前的古人读的是四书五经之乎者也,行文引经据典,而现代人只懂简体字和普通话,基本上不在一个频道,半懂不懂的情况下,分词断句难免出错。台阶找好了,说一下歌词大意,某一年九月,易永兑到银梅(今连平陂头镇)出差,走到一个叫“葫芦峒”的地方,有感于荒效野岭山路难行。中途休息时偶遇一个开路老者刘天锡,作为一州之长不免愧疚,遂回连平城找同僚及乡贤谋划募资修路,挑着畚箕吃着干粮,撸起袖子加油干,新路很快就修好了,一时行人如织,唱支山歌给党听,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会掉进悬崖。
《连平州志》卷之九:易永兊《捐修葫芦峒山路序》
注释:易子而食【春秋时宋国被围,城内粮尽,百姓交换子女以当食物。后形容灾民极其悲惨的生活】,糴【dí,买进粮食,与“糶”tiào相对】,褁【guǒ,古同“裹”】,繇【多音,此外应读yóu,古同“由】,韶石【相传距今四千多年前,舜帝南巡,经过韶关仁化县的韶石山,登山而奏韶乐,动听的乐曲使周围的山石也为之动容,变成形状奇特的"三十石",韶石因此而得名。隋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取韶石之名改东衡州为韶州(即今韶关市)】,玉京金阙【小说《封神演义》里元始天尊的道场。玉京山与昆仑山不同,玉京山在大罗天,三清上,曰大罗。而昆仑在下界,金阙就是指"玉虚宫"】,瓊【qióng,琼】,底定【达到平定】,万姓【万民】,青衿【旧时读书人穿的一种衣服,借指读书人】,逈【jiǒng,古同“迥”,远】,五丁之凿【“五丁凿路”的典故载于《水经注》,传说秦惠王想要伐蜀而不识路,于是制造五个石牛,把金子放在石牛的尾下方,扬言石牛能够屙金。愚昧的蜀王负力信以为真,乃派了五名丁壮力士把石牛拖回国,同时为秦开通了进蜀的道路】,餼【饩廪xì lǐn ,古代官府发的作为月薪的粮食,亦泛指薪俸】,康【宽阔】,薪槱棫朴【源自《诗经·大雅·棫朴》:“芃芃棫朴,薪之槱之。”芃芃指茂盛,棫朴指白桵和枹木,槱yǒu指点火祭天】。
坤维【有三个意思:指西南方、指南方、指大地正中】,徒杠【可供徒步行走的小桥】,舆梁【桥梁】,滟滪【yàn yù,亦作“灩澦”,即滟滪堆,指水中的大石块、大石堆。因航运障碍,高出水面26米、长40米的滟滪堆已于1959年冬炸除(用了3500公斤炸药)。这块巨石存放在重庆的三峡博物馆中,供人参观】,瞿塘【亦作“ 瞿唐峡”,为长江三峡之首,峡口有夔门和滟滪堆】,瓠子【hù zi,瓠瓜】,济时【济世】,鸠工【聚集工匠】,庶乎【几乎,差不多】,厥志【jué,失去了志向】。
时儆【shí jǐng,适时的警告】,慨念【kǎi niàn,感慨怀念】,趦趄【zī jū,即趑趄,脚步不稳,想前进却又不敢前进的样子】,顾瞻【回视】,蠏【xiè,同“蟹”】,踬【绊倒】,巉【chán,山势高峻】,铄石流金【温度极高,能将金石熔化】,组绶【zǔ shòu,古人佩玉,用以系玉的丝带,借指官爵】,宴安【安逸享受】,憇【qì,同“憩”,休息】,硁硁【kēng,敲打石头的声音】,咨嗟【赞叹】,畚【běn,畚箕,用木、竹、铁片做成的撮垃圾、粮食等的器具】,挶【jú,古代一种运土的器具】,餱粮【hóu liáng,食粮;干粮】,榛【zhēn,丛杂的草木】,矶【jī,水冲激岩石】,窪【wā,同“洼”】,矧【shěn,况且】,三冬【三个冬天,亦指三年,冬季的三九寒天也可以说成三冬】,辐辏【fú còu,也作辐凑,车辐的一头聚集在毂(gǔ)上,形容人或物聚集在一起】,庶几【或许可以,表示希望或推测】,囊、橐【náng tuó,口袋】,照牛排【连平上坪 谢添泉】。
参考资料:新华字典,百度百科;
《连平州志》,卢廷俊、何深、颜希圣,1730年;
《河源市文化遗产普查汇编·连平县卷》,陈建华,2013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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