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牛排考古-等郎姑：1946年连平妇女的生活状态

　　上一篇《民国时期连平的妇女》讲的是1928年时的连平妇女，还有一篇是民国35年（1946年）发表在广州《时代妇女》杂志“各地妇女生活”系列的《妇女在连平》，作者是龙凤仪（可能是教书先生，贵州松桃县红岩村人）。这两篇文章是上世纪20年代与40年代连平妇女生活状态的真实写照，现代妇女早已习惯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离婚很常见，也不太关注解放前的黑暗历史。1946年，抗日战争已结束，国共争天下，离解放还有3年多的时间，此时连平妇女的生存状况多少是有些改变的，但不多，女性身高偏矮，有书读的不多，童养媳、‘等郎姑’、重男轻女、拐卖妇女等现象还根深蒂固，国民政府的‘连平县妇委会’成为骗补项目，并未真正移风易俗。1917年刘半农创造“她”字，胡适倡导白话文，民国时期的行文习惯与现代已经非常接近，以下是文章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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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妇女在连平》

　　这是建国33年（1944年）的夏天，日本最后进犯长沙，形成（韶关）曲江紧张的局面，当局的一道紧急疏散命令，把我带到这陌生的山城连平来。在11个月零14日的山城生活中，最使我注意而有深刻印象的，要算当地妇女‘奇趣’的生活情形，我相信关心妇运（妇女解放运动）的同志，有注意这儿妇女问题的必要。

　　连平是离曲江200公里一个文化低落的的山城，虽然近年韶兴公路（照牛排注：为形成对井岗山共军的合围，蒋介石让陈济棠修筑了韶关—连平—兴宁的公路，亦称为官汕公路[翁源官渡—陂头忠信—汕头]，韶兴线自1931年动工，近3万连平民工参与修路，1935年通车）的兴筑，增加了她促进文化的大动脉，但较之西江各县，相去有50年之差。特别是妇女，在一种特殊环境下对自己‘本身’都认识不清。

　　连平妇女真可谈得上勤劳、刻苦，在这儿可以随地发现穿着破不蔽体的衣裳，浴着寒风烈日，在高崖深谷里斩柴挑草的，面有菜色肩挑重担赶集；给田水淹没了半身，在插秧施肥料，在翻田的……99%是妇女。她们的年龄，大都在10岁至60岁之间。虽然她们整天在劳动，然后穿的固然百补千缝的破衣，吃的也是干番著稀饭。因为营养不良，她们大都面带浮肿。最初我很怀疑，形成她们困难生活的因素是由于懒惰，或者是这儿生产不足、先天贫弱，但事实告诉我们，这都是错觉，因为在另一方面，我们可以看到满街跑走的男孩子，衣履整齐的男性，茶楼上高坐纵论的男学生，从这不同的生活的两面，可以反映出连平妇女的一切。

　　我常常看见高不满三尺（1米）的女孩子，荷负五、六十斤的重担，我很惊奇这八九岁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大气力，但当我问她多大年纪时，才晓她已经14岁了。因为在童年荷负过重和早婚的关系，窒碍了身体的发育，无怪这儿妇女百分之百是矮个子。

▲连平颜氏一家，崇真会摄于1908年左右

　　童养媳的风俗，在连平至今还盛行，许多十六、七岁的初中生，你别小覩了他，他已俨然是有了妻儿的家主了。在课余之暇，我常和他们谈起他们优裕的生活费的来源，他们的答复，大多数是“我的妈和妻在家里耕田”。

　　一个当地的同事告诉我，这里还有一种比童养媳更不合理的婚姻制度，那就是‘等郎姑’。‘等郎姑’制度是脱胎于指腹为婚，它没有童养媳那么风行，而遭遇却比童养媳更不幸、更不人道。譬如某家妇人怀了孕，于是预先抱养一个别姓的女婴，给自己未来的婴儿做媳妇。如果这次生下来的不是男婴，那等郎姑只好等待下去，直到男婴出世了，便是等郎姑的丈夫，所以往往因为等的久了，等郎姑会比丈夫大得多，那时便负起抚养这婴儿丈夫的责任。这里有一首描述等郎姑的民谣：“等郎姑，等郎姑，细小婴儿是丈夫。日里啼，夜里哭，眠干睡湿姆（夫姑）。心不足，心不足，哭，哭，哭”。如果等郎姑等一辈子都等不到那婴儿丈夫的出生，或者等的太久了，便把等郎姑认作女儿出‘卖’——连平称嫁女作‘卖’，顾名思义，这种婚姻制度脱不了买卖，横竖她们一样会吃稀饭，会耐寒，会耕田。卖之前，家里增加了一副‘生产机’，出卖时还可收到一笔数量可观的聘金，这倒也合乎经济原则。当局为了维护人道，转移社会风俗，曾明令禁止童养媳，可不晓得这种比童养媳更不合理的婚姻制度，有没有引起先生大人们的注意呢？照牛排考古 www.ZhaoNiuPai.com/KaoGu

　　在一种特殊的社会观感下，形成这儿的女孩子的错误观念，大家以为读书的女孩子是出风头的，是要不得的。这样一来，女子能够读到中学的真如凤毛麟角，就是读小学也算得风气之先，家长十分开通的了。因此一部份先知先觉们，提倡小学的女生一概不收费，在这优待和鼓励下，小学有了女生了，不过多数是从外地迁居来。鼓励戳不破积习，真使先知先觉们感觉失望。

▲连平福音堂里的女学生，崇真会摄于1910年左右

　　这里也跟其他各县一样，有一个‘县妇委会’，县长兼了主任委员。也曾召开过两次委员会议，筹设一个‘失业妇女习艺所’，打算在以工代账的原则下，收容外来失业无依的妇女，但巧得很，刚把一笔相当数量的款项筹划到了，而这‘妇女会’在县府一道裁撤命令之下，便马上宣告解体。这是33年（1944年）12月一个严冬季节，于是许多失业无依妇女，嘴角挂上一丝失望的苦笑，瑟缩在寒夜的街头。

　　广州沦陷后，许多妇女不愿受敌人的蹂躏，都从东江跑回内地。这一来便引起歹徒趁机诱拐妇孺，干起卖人的勾当，大都从惠州拐忠信（连平极东的镇），从忠信卖到连平城，再从连平城卖到‘人价’最高的陂头（连平极西的乡村）。用几千块钱的代价，可以买到能够做妻子，能够做佃奴，冷了不用穿衣，饿了不必吃饱的女人，倒也很合乎经济原则。要是不高兴时，还可以冬烘先生（照牛排注：旧指塾师，或迂腐浅陋的读书人）对待学士的老法子，把她施以体罚，然后当作商品转卖图利，倒也上算。因为被拐卖的多数是无知识的妇女，她们因为远离家乡，举目无亲，呼救无门，而且在一种所谓‘邻里联防’的严密监视下，她们既不能逃出火坑，也不会诉诸公理，更不会诉诸法律。好象这儿的政治法律，对她们是不生什么作用似的。这种不人道的勾当，虽成了公开的秘密，可是为了投鼠忌器，人们都不愿过问，遂使权责者，无从行使其权力，完成其责任，只有当地的参议长的太太，曾经自己拿出钱来赎取过从广州被拐卖到连平的母子，和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这也算是她老人家的一点慈心，可惜这不是彻底解决办法，而且太便宜了拐匪逃避刑罚。关于这问题，笔者曾和当地士绅谈过，也曾在‘县妇委会’提供过多少意见，大家结论是：“除了合理地运用政治的力量、法律的制裁外，再没有更合理的解决办法”。不过结论虽然如此堂皇中的，而事实的成果怎样呢？到今来还不是依旧葫芦吗？

▲连平颜氏家眷，崇真会摄于1908年左右

　　在抗战胜利后的今天，我们已重见天日了，但我们又曾注意到一部份在畸形社会制度下苟延残喘的女同胞的呻吟？看！她们已伸出了待援之手了。

　　团长昭示我们：“今天国家和人民所需要的是复兴与安定，一切待建设，无疑的现阶段的中国，已转入建设更重要的阶段了，而社会建设是建国工作中的重要部门，转移社会风俗，却是建设社会的先决问题，那末山城的一角，再不容我们忽视了。我们应如何去解决这面临的事实，使社会趋于合理化，从转移社会风气，以达成建国大业，这不仅是从事妇运者的任务，也是关心社会风化，富有正义感的贤达长者所义不容辞的，尤其是从事建国工作者当急之务，我们解决这面临的问题啊”，便是笔者要写这篇拉杂文章《妇女在连平》的动机和结论。（民国35年1月30日龙凤仪于青年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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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平上坪谢氏族谱，连平州志，祠堂考古，乡土文化

2024-5-18 8:34:35

等郎姑：1946年连平妇女的生活状态

发布：zhaoniupai | 分类：连平州志 | 评论：1 | 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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